20世纪中期以来美国高等教育史学发展初探

教育学报

JournalOfEducationalStudiesVol󰀁5,No󰀁2Apr󰀁2009

20世纪中期以来美国高等教育史学发展初探*

林󰀁伟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北京100875)

摘󰀁要: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高等教育史学扩展了研究的主题,写就了一批史学经典著作。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高等教育史家广泛开展跨学科研究,通过将历史研究方法与其他方法相结合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此起彼伏的社会运动又将研究者的视角吸引到一些󰀁边缘人群󰀁身上,其中女性高等教育史的成就尤其显著。兴起于70年代的修正派高等教育史学也对传统史学中诸多问题进行了再思考和讨论。

关键词:美国高等教育史学;跨学科研究;女性高等教育史;修正派高等教育史学中图分类号:G649󰀁2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1298(2009)02-0093-07

在美国高等教育的传统中,每当举行校庆或其他重大纪念活动的时候,多会由一些有声望的校友整理和编撰学校的历史以示纪念。这类校史的实用性比较强,在内容上大多局限于讲述某些著名校长和校友的事迹,或者是记录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在形式上,这类校史则大多流于编年叙述的模式,往往就是一部堆砌起来的大事记。我们可以将这种传统的校史模式看成是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的萌芽。

直至19世纪末期,专业的历史学家开始将美国高等教育的历史作为思想史和文化史中的一部分来加以研究。赫伯特󰀁亚当斯(HerbertAdams)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所主持的习明纳中带领一批学生对美国高等教育的历史进行了一系列的专门研究,这算是系统和专业的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的开始。早期的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主要是由一批专业的历史学家在进行,其中包括了诸如查尔斯󰀁哈斯金斯(CharlesHaskins)、约翰󰀁康芒斯(JohnCommons)等一批在政治史和经济史方面著名的历史学家。此后,随着教育史成为教师培训的一门课程,教育家也开始着手进行一些美国高等教育史的研究。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过程中的第一部综合性著作是查尔斯󰀁瑟温(CharlesThwing)在1906年出版的󰀁美国的高等教育史󰀁(AHistoryofHig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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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ucationinAme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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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所述,如果以系统专业的历史研究和著作为标准,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的发展迄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20世纪中期以后的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更是呈现出一派新的面貌,不论是在研究主题的选择,还是在方法的革新上都得到了显著的深化。本文即将目光集中于这一史学发展阶段,力图探索近几十年来美国高等教育史学发展的一些新趋势,以求对我国的西方高等教育史研究有所促进。

一、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的新起点与经典的建立:20世纪五六十年代

󰀁󰀁哈佛大学的历史学教授伯纳德󰀁贝林(BernardBailyn)于1960年出版了󰀁美国社会形成中的教育󰀁(EducationintheFormingofAmericanSociety)。贝林在书中对传统的美国教育史学予以了措辞严厉的批评,他呼吁不能孤立地看待学校的发展历史,而要将教育的历史和社会的发展相联系起来看待。与此同时,劳伦斯󰀁克雷鸣(LawrenceCremin)作为当时教育史学界的领军人物也与贝林一起倡导教育史学的更新。在高等教育史学界,这种史学更新的呼声得到了一批历史学家的回应。威尔逊󰀁史密斯(WilsonSmith)在1961年的󰀁哈佛教育评论󰀁上发表了一篇题为󰀁美国教育的新史学家󰀁(Th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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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ianofAmericanEducation)的文章。文章

收稿日期:2008-04-25

作者简介:林伟(1982󰀁),男,汉族,四川人,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2006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西方大学史研究。基金项目:本文获󰀁教育社科医学研究联校论文奖计划󰀁的资助。

94󰀁教育学报2009年

批评了过往教育史研究中的狭隘取向,认为一方面应当扩大教育史研究所采用的文献资料,另一方面,应该用一种更加人文主义和专业的精神来开展研究。约翰󰀁瑟林(JohnThelin)认为,史密斯的这篇文章是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的󰀁扩展宣言󰀁(󰀁exten-sionmanifesto󰀁),其目的正是要打破狭隘的传统校史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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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核心价值观念󰀁󰀁󰀁学术自由,详细地讨论了美国高等教育中学术自由的渊源和发展过程。

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得到了历史学家的广泛参与,也因此写就了一批有代表性的杰出著作。其中尤以以下两种传为经典:弗雷德里克󰀁鲁道夫(FrederickRudolph)的󰀁美国学院与大学的历史󰀁(TheAmericanCollegeandUniversi-ty:AHistory,1962),以及劳伦斯󰀁维塞(Lau-renceVeysey)的󰀁美国大学的兴起󰀁(TheEmer-genceofAmericanUniversity,1965)。

鲁道夫的󰀁美国学院与大学的历史󰀁是一部单卷本的通史性著作。该书在研究主题上对传统史著多有突破,不再仅仅局限于大学章程、政策和课程等方面,还涉及到了校园生活方式、女性高等教育、体育项目等广泛的主题。这本书很快成为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的经典著作,被很多大学开设的高等教育史等课程选为必读书目。维塞在󰀁美国大学的兴起󰀁中注重把握19世纪末期美国社会进步与大学兴起的关系。在他看来,美国大学在19世纪末期的成就正是美国社会进步的一种表现。在研究方法上,维塞努力将思想史和结构功能分析的方法融合在一起,使得其在历史过程分析上显得更加深刻入理。

20世纪中期,虽然传统的校史模式广受批评,但是校史的撰写仍然是高等教育史研究领域中的重要组成。一些历史学家尝试结合更加广泛的社会背景对大学历史展开研究,其中的代表著作就有休󰀁霍金斯(HughHawkins)的󰀁先驱者: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历史,1874-1889󰀁(Pioneer:AHistoryoftheJohnsHopkinsUniversity,1874-1889,1960)以及理查德󰀁斯托尔(RichardStorr)的󰀁哈珀治理下的大学:芝加哥大学早期史󰀁(Harper󰀁sUni-versity:theBeginnings,1966)。

可以看到,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一批新的历史学家为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找到了新的发展方向,他们积极地拓展了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研究的主题,在方法上也开始尝试摆脱传统史学的狭隘模式,并且成功地写就了一批经典的基本著作。有学者认为,霍夫斯塔特与梅茨格合著的󰀁美国学术自由的发展󰀁、鲁道夫的󰀁美国学院与大学的历史󰀁以及维塞的󰀁美国大学的兴起󰀁成为了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领域内的主导性著作,在之后几十年时间里一直对该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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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的研究发挥着持续和深刻的影响。[7]

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的革新浪潮其实在20世纪50年代就已经开始了。约翰󰀁布鲁贝克(JohnBrubacher)和威利斯󰀁鲁迪(WillisRudy)在1958年共同撰写了󰀁转变中的高等教育:美国的历史,1636-1956󰀁(HigherEducationinTransition;anAmericanHistory,1636-1956)。在该书序言中,作者批评以前的很多历史研究过分专注于某所大学或者某个地区的高等教育,却没有在一幅更大的图景上展开研究,造成了人们难以从整体上把握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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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教育的历史和现状。作者同时认为,对美国高

等教育进行历史的探查将有助于走出二战之后的󰀁纷乱时代󰀁(timeoftroubles)。

布鲁贝克和鲁迪的这种历史现实感同样为当时著名的历史学家理查德󰀁霍夫斯塔特(RichardHofstadter)所认同。他和威尔逊󰀁史密斯一起编辑了󰀁美国高等教育文献史󰀁(AmericanHigherEducation:ADocumentaryHistory,1961),在该书的序言中,作者指出,󰀁我们正生活在一个教育批评声日噪的时代,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对教育历史越来越感兴趣的时代󰀁。霍夫斯塔特认为,高等教育的历史是美国社会和思想发展的缩影。基于其深厚的历史学功底和开阔的研究视野,霍夫斯塔特在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方面颇有建树。在󰀁美国高等教育文献史󰀁之前,他先是于1952年与哈迪(C.DeWittHardy)一起合著了󰀁美国高等教育的发展与前景󰀁(TheDevelopmentandScopeofHigherEdu-cationintheUnitedStates)。之后,霍夫斯塔特又与梅茨格(WalterMetzger)合著了󰀁美国学术自由的发展󰀁(theDevelopmentofAcademicFreedomintheUnitedStates,1955)。这两部著作都明确地以内战为界,将美国高等教育的历史发展分为了󰀁学院时代󰀁(theAgeofCollege)和󰀁大学时代󰀁(theAgeofUniversity)两个阶段。󰀁美国高等教育的发展与前景󰀁对美国高等教育的历史发展做了粗略的梳理,而󰀁美国学术自由的发展󰀁则着眼于高等教育[6]

第2期20世纪中期以来美国高等教育史学发展初探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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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跨学科研究方法在美国高等教育史

研究中的大量应用

󰀁󰀁20世纪60年代以来,跨学科研究方法的广泛应用成为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领域中的一个显著特点。研究方法的融合和革新主要源于以下几点原因。首先,20世纪中期以来,社会学科研究领域整体呈现出交叉和融合的趋势,跨学科的研究手段给很多陷于危机中的学科带来了新的力量。对于历史研究而言,󰀁新史学󰀁(newhistory)虽然流派众多,但是不论是法国的年鉴学派,还是英国或者美国的新史学都很注重采纳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来改进历史研究。其次,二战以后的美国高等教育大发展随之引发诸多问题,面对强大的现实压力,很多学者希望对高等教育的状况有更加深刻和全面的把握。跨学科的研究无疑可以丰富高等教育研究的视角。再者,因为高等教育本来就是一个涉及面广的综合性主题,高等教育研究自然容易成为跨学科研究的阵地。对于高等教育研究而言,社会学和经济学的视角主要关注的是当下的结构和特点,但是如果没有对历史的清晰认识,把握当下只能是妄谈;另一方面,历史研究固然是以过去作为研究对象,但是史学的更新已经不能满足于简单的叙事,它需要历史学家对事件展开更多的分析,而恰当分析所需要的方法正好可以从其他社会学科借鉴。

有学者认为,󰀁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历史学家与社会学家的联合产生出了高等教育研究中最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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绩和最具创造力的研究成果󰀁。这项学科联合的代表性社会学家有伯顿󰀁克拉克(BurtonClark)、马丁󰀁特罗(MartinTrow)等;而在历史学家方面,则以上面提到的劳伦斯󰀁维塞以及著名的历史学家劳伦斯󰀁斯通(LawrenceStone)等人为代表。

马丁󰀁特罗考察了19世纪末期以来美国高等教育入学人数的变化,并进一步探讨了高等教育入学人数增加对高等教育目标与结构所带来的影响,最终得出了高等教育从精英模式向大众化模式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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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结论。劳伦斯󰀁斯通在担任普林斯顿大学谢尔比󰀁克罗姆󰀁戴维斯中心(ShelbyCullomDavisCenter)教授的时候,将教育史定为该中心最初一个阶段的研究主题,围绕这个主题组织了一批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对高等教育的历史进行研究,研究的主要成果就是1974年出版的󰀁处于社会之中的大学󰀁(TheUniversityinSociety)。斯通在导言中讲到:󰀁每一种机构都能部分地反映社会、经济和政治的制度,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它们也有独立于整个共同体利益与信念之外的属于其自己的生命力󰀁。斯通指出,大学能够在社会历史的变迁过程中以独特的生命力保存下来,说明其与外部社会之间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这种关系不是简单套用某种经典社会理论就能予以说明的。虽然这本文集中主要研究的是欧洲的大学,但是斯通的社会史视角和方法对于当时美国的高等教育史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之后,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在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中得到持续的深化。如果说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跨学科研究的主要范围还是社会学方法与历史研究法的综合,而在这之后,像经济学、政治科学、人类学以及哲学等很多学科也开始介入进来。正是由于学科交叉与综合的深化,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人们对于高等教育中的入学、社会流动、学生数量的变化、课程、政策制定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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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教育财政等问题都取得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三、女性高等教育史研究的

扩展与繁盛

20世纪60年代以来,美国的社会运动此起彼伏。不论是民权运动、反战运动还是女权运动,或者是震荡了美国大学校园的学生运动,都对高等教育的发展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对于高等教育史的研究者而言,社会运动促使他们将研究视角转向以前不被重视的󰀁边缘人群󰀁,开始关注到女性、有色人种(尤其是黑人)、劳工和移民等等。高等教育史的研究也因此在概念范畴和研究角度上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以下即以女性高等教育史的发展为例说明此种趋势。

美国女性高等教育史的研究可以作为整个女性研究以及女性史学研究的一部分来加以看待。在近几十年的美国社会科学界,󰀁性别󰀁(gender)逐渐成为各个社会学科都不可回避的一个主题。而在历史学研究领域,󰀁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女性史学是所有史学研究领域中成果最丰富,创新最多,以及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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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味的主题󰀁。美国的女性高等教育史研究从女性研究中吸收了很多概念和方法,在研究范式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也有一些历史学者涉及到女性的高等教育,不论是通史还是专题史的研究都取得了一定的成就。比如上文提到的鲁道夫的󰀁美国学院与大学的历史󰀁就设有专章讨论女性高等教育;纽克莫尔(MabelNewcomer)的著作󰀁一个世纪的美国女性高等教育󰀁(ACenturyofHigherEducationforAmericanWomen,1959)也使用新的96󰀁教育学报2009年

史料和方法对美国女性高等教育的历史进行了研究。不过,总体而言,在传统的美国教育史和高等教育史研究领域中,女性高等教育史还是一个相对薄弱的环节,这与美国女性在高等教育中的地位密切相关。

美国的女性高等教育史作为一个相对成熟的研究领域,其地位的确立得益于哈佛大学教授芭芭拉󰀁所罗门(BarbaraSolomon)所著的󰀁与受教育的女性同行:美国的女性与高等教育史󰀁(IntheCom-panyofEducatedWomen:AHistoryofWo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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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HigherEducationinAmerica)。该书追溯了从殖民地时期以来,美国女性在高等教育入学与受教育过程中寻求平等的历史。所罗门的这部著作借鉴了女权运动中的一些概念与问题,分析深入系统,逐渐成为教育史课程中的一部必读著作。此后,美国的女性高等教育史研究持续发展,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琳达󰀁艾森曼(LindaEisenmann)在1998年主编了󰀁美国的女性教育历史词典󰀁(His-toricalDictionaryofWomen󰀁sEducationintheU-nitedStates),这充分说明美国女性高等教育的研究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成熟水平。此外,艾森曼还于2006年出版了󰀁二战之后的美国女性高等教育:1945-1965󰀁(HigherEducationforWomeninPostwarAmerican,1945-1965)。该书对二战以后美国的女性高等教育历史做了深入的研究,吸纳了最近几十年美国女性研究中的一些新观点,代表着近来美国女性高等教育史研究的新进展。

美国修正派高等教育史学所主要批评的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那批高等教育史家及其经典著作。修正派将霍夫斯塔特、鲁道夫、维塞等人标榜为󰀁传统主义者󰀁(traditionist),利用一些新的史料和方法对其著作中的很多观点进行重新审查和研究。在研究主题方面,修正派涉及范围比较广泛,包括有美国的学院、美国高等教育中科学与宗教的关系、研究型大学的历史、社区学院的历史以及高等教育职

[8]10-11

业化等。不过,总的来说,美国修正派高等教育史的研究比较零碎,其对传统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的批评主要集中于重新解释和争论某些历史问题。以下即选取修正派高等教育史学的两个主要论题来展开说明。

(一)关于19世纪美国学院历史地位的争论与修正

1971年冬季刊的󰀁教育史季刊󰀁(HistoryofEducationQuarterly)登载了一个题为󰀁大学时代的文理学院󰀁(TheLiberalArtsCollegeintheAgeoftheUniversity)的专题研究。这个专题中包含了四位学者的四篇文章,分别是詹姆斯󰀁安克斯特尔(JamesAxtell)的󰀁文理学院之死󰀁(TheDeathofLiberalArtsCollege)、休󰀁霍金斯(HughHaw-kins)的󰀁大学创建者眼中的学院󰀁(TheUniversity-BuildersObservetheColleges)、大卫󰀁波茨(DavidB.Potts)的󰀁十九世纪美国的学院:从地方主义到宗派主义󰀁(AmericanCollegesintheNineteenthCentury:FromLocalismtoDenominationalism),以及大卫󰀁奥尔门丁格尔(DavidF.Allmendinger)的󰀁1800到1900年期间新英格兰地区的学生与高等教育的革命:1800-1900󰀁(NewEnglandStudentsandtheRevolutioninHigherEducation,

󰀁

1800-1900)。这四篇文章集中讨论了19世纪美国学院的发展历史,四位学者的批评矛头都指向了以霍夫斯塔特为代表的传统高等教育史学观。争论的焦点是霍夫斯塔特在󰀁美国学术自由的发展󰀁中的一些观点:霍夫斯塔特将美国高等教育的历史截然分为内战前的󰀁学院时代󰀁和内战之后的󰀁大学时代󰀁,他认为内战前的学院处于󰀁大衰退󰀁(GreatRetrogression)的危机中,并逐渐在内战之后被兴起的现代大学所取代。其实,这种观点不仅仅是霍夫

四、修正派高等教育史学的

兴起与发展

在近几十年的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界还有一股引人注目的󰀁修正派󰀁(Revisionist)思潮。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美国教育史学界逐渐形成了以克雷鸣和贝林为代表的󰀁文化修正派󰀁和以卡茨(MichaelKatz)、斯普林(JoelSpring)等人为代表的󰀁激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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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派󰀁两大派别。不过,不论是文化修正派还是激进修正派,他们所主要研究的都是美国公共学校的历史,对于高等教育的历史鲜有涉及。总体而言,高等教育史学中的修正派思潮较之公共教育史中的修正派要稍微晚一些,大概是从20世纪的70年代开始的。

󰀁

JamesAxtell.TheDeathofLiberalArtsCollege.以及HughHawkins.TheUniversity-BuildersObservetheColleges.以及DavidB.

Potts.AmericanCollegesintheNineteenthCentury:FromLocalismtoDenominationalism.以及DavidF.Allmendinger.NewEnglandStudentsandtheRevolutioninHigherEducation,1800-1900.参看HistoryofEducationQuarterly,Vol.11,No.4.(Winter,1971),p.339-389.第2期20世纪中期以来美国高等教育史学发展初探97󰀁

斯塔特一个人所有,在很大程度上,它代表着传统的

美国高等教育史观。四位修正派学者认为,霍夫斯塔特所持有的是一种辉格史学(Whighistory)的观点,是站在20世纪的大学已经取得极大发展的立场上去看待19世纪的美国学院,这种史学观点将学院看成是美国各教派的附属,是旧时代的产物。修正派反对直线式地看待美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历史,认为应当重新认识美国的文理学院。他们认为,在美国大学兴起以前,学院对于美国的知识生活和社会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不能简单地将学院认定为附属于宗派的封闭象牙塔,对于当时社会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进展,很多学院作出了积极的回应。

󰀁大学时代的文理学院󰀁专题后,更多的学者开始参与到重新认识和评价学院历史地位的修正思潮中来。纳塔利󰀁奈勒(NatalieNaylor)在1973年秋季刊的󰀁教育史季刊󰀁上发表文章󰀁内战前的学院运动:重新认识特沃克斯伯里关于美国学院与大学形成的观点󰀁(TheAnte-BellumCollegeMovement:AReappraisalofTewksbury󰀁sFoundingofAmeri-canCollegesandUniversities)。文章认为,特沃克斯伯里在1932年的著作󰀁美国学院与大学的形成󰀁(TheFoundingofAmericanCollegesandUni-versities)是后来霍夫斯塔特等历史学家谬误观点的始作俑者。奈勒指出,霍夫斯塔特、鲁道夫、布鲁贝克和鲁迪等很多高等教育史学家都在其著作中援引了特沃克斯伯里关于19世纪美国学院衰退的数据和观点。此后,科林󰀁伯克(ColinBurke)的󰀁美国学院的人数变化:一项对传统观点的检视󰀁(Ameri-canCollegiatePopulations:ATestoftheTradi-tionalView,1982)利用新的统计方法和数据对19世纪美国学院的学生人数规模进行了研究,对以特沃克斯伯里以及霍夫斯塔特为代表的传统美国高等教育史学提出了有力的挑战。

在重新评价19世纪美国学院的修正思潮中,对传统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的更大挑战来自于20世纪80年代的进一步研究。1981年,由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TheStateUniversityofNewYorkatBuffalo)编辑的󰀁高等教育史年刊󰀁(TheHistoryofHigherEducationAnnual)创刊,这份刊物是美国

󰀁

唯一专门致力于高等教育史研究的刊物。重新认识19世纪美国学院的问题可以说是󰀁高等教育史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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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的一个中心议题。该杂志的现任主编罗杰󰀁盖

格于2000年编辑出版了一本名为󰀁十九世纪的美国学院󰀁(TheAmericanCollegeintheNineteenthCentury)的文集,文集收录了󰀁高等教育史年刊󰀁创刊以来集中争论19世纪美国学院的代表性文章。这些文章涉及到19世纪美国学院的入学、课程、目标等一些广泛的主题,从多个方面对19世纪的美国学院进行了重新认识。盖格在文集的序言中开篇明义地指出,󰀁这部文集来自于对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的一种不满意见󰀁。盖格反对将内战作为美国高等教育的转折点,他认为应该更加突出19世纪美国高等教育的连续性,强调美国大学的兴起是从学院逐渐过渡而来的,在学院和大学之间并没有传统观点所认为的对立或者取而代之的关系。盖格撰写的长篇导言󰀁关于19世纪学院历史的新观点󰀁(NewThemesintheHistoryofNineteenthCentury)从多个方面综合地归纳了修正派在19世纪美国学院问题上的主要观点。

(二)对于美国高等教育世俗化模式的修正

在美国修正派高等教育史学思潮中,高等教育世俗化也是一个得到集中讨论的主题。在美国高等教育世俗化问题上,传统的教育史家以维塞和霍夫斯塔特为代表,他们有一套模式化的解释:美国的旧式学院是各个教派的附属,学院的目标和课程都渗透着宗教原则;美国大学在19世纪末期的兴起,是对当时美国社会工业化和世俗化的响应;在这些大学里,科学的课程和组织原则取代了宗教的旧式原则,宗教在美国高等教育中遭到排斥并逐渐边缘化,美国高等教育由此逐渐完成其世俗化的过程。

在修正上述传统观点的过程中,有三部代表性的著作得到了学界的普遍认同,这就是道格拉斯󰀁斯隆(DouglasSloan)的󰀁信仰与知识:传统新教与美国高等教育󰀁(FaithandKnowledge:MainlineProtestantismandAmericanHigherEducation,1994),乔治󰀁马斯登(GeorgeMarsden)的󰀁美国大学之魂:从新教建制到世俗精神󰀁(TheSoulofA-mericanUniversity:FromProtestantEstablish-menttoEstablishedNonbelief,1994),以及茱丽󰀁鲁本(JulieReuben)的󰀁现代大学的形成:知识演化与道德的边缘化󰀁(TheMakingofModernUniver-[16]

󰀁高等教育史年刊󰀁此后更名为󰀁高等教育史研究展望󰀁(PerspectivesontheHistoryofHigherEducation)。从1993年起,该刊物由

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ThePennsylvaniaStateUniversity)接手,现任主编是罗杰󰀁盖格(RogerL.Geiger)。

98󰀁教育学报2009年

sity:IntellectualTransformationandtheMar-[17]ginalizationofMorality,1996)。三位历史学家都认为,虽然不能否认美国高等教育世俗化的大趋势,但是宗教(至少是新教的原则)对美国高等教育的影响是深远和长久的,这个过程比传统观点所认为的要复杂得多。

乔治󰀁马斯登认为,19世纪末期的大学改革者并没有直接地反对宗教,相反的是,他们中很多人󰀁󰀁󰀁比如哈佛大学校长查尔斯󰀁爱略特(CharlesEliot)以及芝加哥大学的校长威廉󰀁哈珀(WilliamHarper)甚至还是宗教革新的尝试者。这些改革者试图采用一些新的方法来改进大学的管理和教学,但是其目的并不是排除宗教,而是希望通过改革使宗教与现代科学的标准相一致。但是,这种方法上的改进努力并没有获得成功,最终逐渐导致了人们在普遍观念上对宗教的淡漠。所以,在马斯登看来,美国高等教育世俗化的过程其实是经历了一个从󰀁方法世俗化󰀁(methodologicalsecularization)到󰀁观念世俗化󰀁(ideologicalsecularization)逐渐转变的过程,这种观点显然不同于传统观点那样剧变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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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待美国高等教育世俗化的过程。

的概念,她认为,大学改革者们所反对的不是宗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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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则,而是空洞僵化的神学体系。不过,融合宗教与科学的努力在20世纪初期的时候失败了。人们发现,宗教真理和科学知识具有两种本质不同的属性,宗教更多地诉诸于情感和道德,而科学知识则需要得到客观事实的验证。

综上可见,自20世纪中期以来,美国的高等教育史研究开始逐渐摆脱传统的狭隘模式。新一代的历史学家扩展了研究的主题,在研究方法上也更加注重与其他社会学科相结合。在这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过程中,美国的高等教育史研究领域建立起了一批具有解释力的经典著作,并且通过对一些历史问题的争论与修正完善了学科的基础。可以说,现在的美国高等教育史学已经成长为一个相对成熟的学术领域。

不过,我们也需要注意到,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在深化发展的同时,也呈现出零碎化的趋势。大多数学者所进行的研究都是针对某一个专门具体的主题,很难有整体性的综合史学著作出现。在当代美国的高等教育史研究界,约翰󰀁瑟林(JohnThelin)于2004年出版的󰀁美国高等教育史󰀁(AHistoryofAmericanHigherEducation)可以说是一项成功的综合化尝试。瑟林指出,这本书的主要目的之一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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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将美国高等教育史研究的新成果统一起来。在这本单卷本的通史著作中,年代的跨度从殖民地时期到2000年,主题涉及广泛,参考文献丰富多样。可以说,这样综合化的努力代表着未来美国高等教育史学的发展方向,也意味着会有更多、更深入的研究将会继续促进这个学科领域的持续发展。

茱丽󰀁鲁本在󰀁现代大学的形成󰀁中对美国社会

的知识状况进行了考察。她反对简单看待美国高等教育世俗化的󰀁革命模式󰀁(revolutionmodel),突出强调世俗化过程的复杂性。鲁本认为,19世纪末期的大学改革者服膺于当时美国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新知识观,即󰀁真理统一性󰀁(theunityoftruth)原则。在这种知识观之下,宗教原则和科学知识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对立和矛盾,大学改革者普遍认为可以通过促进科学的宗教研究来为学生提供一种现代形式的宗教教育。鲁本特别区分了󰀁宗教󰀁和󰀁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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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iladelp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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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rimarySurveyontheHistoriographyofAmericanHig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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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Wei

(SchoolofEducation,BeijingNormalUniversity,Beijing100875,China)

Abstract:TheresearchofthehistoryofhighereducationinAmericahasextendedthethemesinthe1950sand1960s,andproducedaseriesofclassics.From1970s,thehistoriansofAmericanhighereduca-tionwidelyadoptedtheinterdisciplinaryresearchapproachandachievedfruitfuleffortsthroughthecomb-inationofthemethodsofhistoryandothersubjects.Theincreasingsocialmovementsurgedthehistorianstoshifttheirattentiontothe󰀁marginalgroup󰀁,especiallythehistoryofwomen󰀁shighereducation.Inad-dition,theschoolofrevisionism,whichstartedintheearly1970s,madesomereflectionanddiscussontheproblemsoftraditionalthemes.

Keywords:historiographyofAmericanhighereducation;interdisciplinaryresearch;thehistoryofwomen󰀁shighereducation;revisionisthistoryofhighereducation

(责任编辑󰀁于述胜󰀁李󰀁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