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后期浪漫派”的主要代表徐訏和无名氏在主流文学话语的垄断下使得个人话语浮出水面,以审美的感性形态来抒发自己对时代和社会独特的见解,在他们的小说中更注重内心的体验,用丰富的想象来展现心中的唯美世界。
【关键词】后期浪漫派;个人话语;生命体验
20世纪四十年代“后期浪漫派”文学指的是在抗战时期成名的两个作家——徐訏和无名氏的文学创作。他们的代表作都属于浪漫主义的情爱小说,所以严家炎先生将他们称为“后期浪漫派”,也有学者将其称为“新浪漫派”。无论哪一种称谓,徐訏和无名氏在40年代文坛上独特的地位都是不言而喻的。他们以相近的创作倾向和审美风格标示着浪漫主义思潮的一种新的走向,即把浪漫主义的情感自由转化为讲述奇情、奇恋,借助奇异的幻想达成精神的自由。后期浪漫派小说始终是以异域情调、传奇色彩、大胆的想象、充沛的感情吸引了普通市民阶层,满足了他们爱好传奇的心理。后期浪漫派承接了早期创造社为代表的浪漫传统,又融进了三十年代新感觉派的某些特征,而且与同时代上海的“海派”作家群又有着血缘关系。如此一来,在广泛的融合与创新中后期浪漫派形成了独特的风格特征。
徐訏和无名氏实在30年代末40年代初逐步形成与流行的主导话语相对立的个人话语,这种意识形态话语理论,是指语言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群体表现形式。在这里,40年达的“后期浪漫派”
是属于一个以“个人性”为中心的审美话语系统,而与此相对应的主流话语则是另一个以“历史政治革命”为中心的话语系统,在意识形态上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与左翼文学和抗战文学的社会功利视角不同,“后期浪漫派”超越于时代之上,以一种审美的个人的视角来抒发对人生的体验和感悟,力图逃避社会、政治、道德对人的生活的约束,为个体的非理性辩护,强调人生存的个体性原则。他们的创作表现为对爱与美的执着追求,对超越于现实之上的哲理思考,对宇宙终极意义的探寻。为此,徐訏和无名氏的个人话语突出体现在宇宙万物自身、人在宇宙的位置以及人的存在价值问题上。这种个人话语的核心也即人文关怀、审美关怀。
一、徐訏生命体验下的创作
30年代后期徐訏积极涉入现代生命哲学领域,着力关注生命存在的境况,并追问生命的超越性意义,呈现出极为强烈的生命体验倾向。他倾向表现心醉神迷的诗性世界,发掘生命深处的神秘体验,以直觉的领悟和原型的追寻把握生命本体的终极奥秘,从而建构了一种独特的体验美学。在徐訏看来,文学创作不是对生活经验的重现和摹写,而是作家真切而内在的个体生命的体验过程。这一点完全不同于当时30年代左翼文学的主体论,徐訏淡化了主题的确定性和目的性,突出了个体生命体验的独特性,迥异于现实主义的表达方式。
1936年的《阿剌伯海的女神》是徐訏创作生涯中的重大转折,预
示着他40年代的基本风格,作品以绮丽怪谲见长,着重表现人真实的体验和生命感悟。为徐訏赢得“文坛鬼才”称号的代表作《鬼恋》继续沿着《阿剌伯海的女神》奇遇、奇恋的方向进行,蓄意营造一个扑朔迷离的“鬼域”,小说中“女鬼”的革命者身份成为点缀,着力表现的是“我”对她那种神秘的生命的一种执着追寻,把一个本该耸人听闻的鬼遇转化成对永恒爱情的追求,稍纵即逝的爱情使得小说笼罩着一种生命体验短暂性与偶然性的忧伤,在生命过程中表达了对人生神秘性的感应。
而在上海“孤岛”时期徐訏继续描写了许多富有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关注着芸芸众生,从爱情中抒发普遍意义的形而上的哲理,最终达到生命哲学的高度。《荒谬的英法海峡》、《吉普赛的诱惑》、《精神病患者的悲歌》这三部小说尽管没有直接表现战争,却都反映出战争时代人类的生命体验。在极富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背后渗透着作者对于生命存在的永恒的思考,作品的思辨色彩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40年代,徐訏始终关注着那场民族的战争,同时也始终透过战争去发掘生命的独特价值,把握生命的超越性意义,从而大大提升了文学的艺术水平。抗日战争一方面使中国作家把个体生命体验与民族的生命体验结合起来,另一方面使他们在关注自身命运的同时也着力发掘人类整体存在的价值与意义。《风萧萧》无疑是徐訏40年代崭新生命体验的杰出代表,它将个体的生命体验直接置于战争环境之中,通过主人公亲历战争与爱情中的痛苦与欢乐及其在生命
重大事件面前的追求与责任,从而揭示出民族精神的内涵。从战争的历史承担、在知识者的生命抉择以及爱情体验中揭示了超越个人乃至民族的永恒思考,它沉淀了具有人类普遍价值的关于战争与爱情的形而上意义,并通过对异族人生的烛照表达了战争时代人类共同的生命感受和精神价值。小说以“我”结识美国军官史蒂芬开篇,以“我”告别曼斐尔太太和海伦结束,这样的安排从侧面说明了异族人物形象的重要性。徐訏着重表现他们与中国人一道承担苦难、坚守正义的人类精神力度。史蒂芬在战争中奋不顾身、死而后已,海伦单纯高贵的灵魂在战争环境中不懈追求,他们与白苹、梅灜子等勇敢的中国女子一样寄寓了作者对人类高尚精神品格的赞许。 《风萧萧》中的“我”抱着独身主义的信仰,在白苹、海伦和梅灜子三个光彩夺目、个性迥异的女子间周旋。徐訏通过塑造白苹这个人物使得全书带有一种理想主义的色彩,她身上既有舞女的风尘味道,也具有忍辱负重的革命精神,这两者的完美结合使白苹的形象成为苦难和高贵的生命本质的化身。白苹的感情是一种基于人性的感情,即使在战争环境下也未失去人情之美,在牺牲的同时也完成了自己的生命追求。白苹的爱是一种超越性的爱,是爱和美的基础,给战争年代带来了一丝温情。徐訏始终认为生命的完美不在获得而在奉献,《精神病患者的悲歌》中的海兰和白苹因自我爱的奉献而使他人受益,同时也在无限的宇宙永恒的上帝那里实现了生命的完美与永生。这种人性美是拯救沉沦世界的力量源泉,从而使人类超越尘世的浊音。
《风萧萧》并不局限于多角爱情纠葛的抒写,而是通过浮士德式的哲学家永恒地向往着生命的终极目标,向往着融入历史洪流去亲历,去奉献,去承当。他从战争与爱情中发现个人、民族乃至全人类生命存在的乐趣和庄严。《风萧萧》从惊心动魄的间谍角斗中升华出对爱情、人性以及生命超越性意义的深刻哲思,因而具有了明显的玄学特征。从战争经验突入到人的精神世界,通过对史蒂芬和海伦等异族人生的描写强化了战争时代人类共同的生命感受,那种勇敢地承担苦难、坚守正义与理想无疑具有人类整体性的精神力度。
二、无名氏的个体生命追寻
《北极风情画》和《塔里的女人》使无名氏一举成名,标志着他创作的一大转变。他开始与主流文学疏离,专注于表现爱和美,追寻人生形而上的终极意义和价值。虽然这种爱与美的传达是在现实的背景之下展开的,但作家开始摆脱时代的重负,淡化社会道德色彩而凸现浪漫的感性色彩,着力描绘一幅浪漫主义爱情图画。无名氏开始重新思考个人的价值与文学的审美意义,关注人的独特生存感受和体验。《北极风情画》和《塔里的女人》更多地融入了作者自身的生命体验,也表现出了更多的人性的内容。在无名氏的幻想世界中,有着对人生最高的美的欢乐追寻的激情,展现的是一种超现实的精神价值的实现,一种对于人生真意的追问。
《北极风情画》中的男主人公林是一位韩国人,亡国之后流浪到了中国,参加了抗日义勇军,与日军作战,但节节失利而流亡苏联。
在初识奥蕾莉娅时,无不是一种轻浮游戏的动机,无非是想驱走在异国他乡的寂寞。但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对渺茫的未来的悲观使林开始关注当下的生存,考虑个人的幸福和快乐。这样的态度就带上了及时行乐的色彩,这场爱情也就偏离了纯真爱情的轨道。待小说高潮处让一切的功利的因素消褪,让爱情之光超越世俗甚至生命来达到极致。两位主人公只能面对命运的召唤,成为爱的牺牲品。 《塔里的女人》主要表现的是唯美主义的爱情之梦及其在现实中的坠落,主人公是一个动荡时代里的唯美主义者。罗圣提以一种唯美主义的态度来看待人生,他认为生命里的欢笑与快乐,就是每一刹那的沉醉。他倾心于生命中的那种短暂的快意,一种当下状态。而女主人公黎薇则是这种唯美恋爱观的牺牲品,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爱情之中,表现的勇敢而热烈。而罗圣提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愿意接受这种爱,却不敢承担这种爱所带来的风险和责任。爱和美与道德发生冲突之时,他还是选择了后者,因而造成了两人的悲剧结局。
无名氏并没有一边倒地认同爱情至上的态度,而是深刻感受到了爱与美和道德准则之间的矛盾冲突,两者都是值得肯定的,正是在这种真切的体验之中,无名氏表达了他的生命意识。虽然他让笔下的主人公在理想破灭的情况下选择了死亡和对生命的放弃,但这不是对生命本身的否定,而是对冷酷鄙陋命运的蔑视。
无论是《北极风情画》还是《塔里的女人》,在生命激情飞扬的同时还有一种浓厚的悲凉气氛,对个体生命赞美的中还有着为幸福稍
纵即逝的遗憾哀婉。在无名氏这两部早期浪漫主义作品中,传达了他对个体自身状况的反思,超越灵魂的追寻和对生命激情的肯定,向着最高的美进行探索。
无名氏的创作是凸显生命意识的浪漫主义文学在40年代的一个发展,在他早期创作中对生命执着追求的激情赞美中还流露出浓厚的对个体生命存在的哀矜和怜悯,从而使作品带上了现代性的色彩。而后期的《无名书》立足时代又超出时代之外,表现主人公印蒂探寻宇宙本体、人生真谛的曲折心路历程,体现了无名氏对现代人类社会的人文主义关怀。 三、结语
徐訏和无名氏小说的意义,主要在于它使在极端环境下被时代话语所吞没的个人话语再一次浮出海面,他们关注的是宇宙万物自身存在的问题,人生存的终极意义问题。而这正是与当时主流文学所不同之处,后期浪漫派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超现实超功利的倾向,一种审美的人文关怀,而这种关怀又通过壮丽浪漫的故事表现出来,具有唯美主义的浪漫气质,富有幻想性、主观性和个人性。正是由于“后期浪漫派”这种直入个体内在世界探寻生命的本体意义,使得作品达到了一种形而上的层面,带有着强烈哲学思辨的色彩以及几许现代主义的色调。
在40年代文坛上,“后期浪漫派”的地位不容动摇,他们坚持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基础之上的个人性写作原则,创作出了一种不同于“五四”浪漫主义的、具有新的人文关怀的浪漫主义文学,并
且站在个体的视角上对时代给予特殊的关注,从而寻找人的生存价值的真谛,着眼于现代文化危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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